卡塔尔

推荐王臣张爱玲和她的美国丈夫


年,她离开纽约。

这一年,对张爱玲来说,是迷惘与欣悦交织的一年。彼时,张爱玲尚未觅得一个安静的住处,写作上有些力不从心,生活过得并不顺遂。因此,2月,她向位于新罕布什尔州彼得堡市的爱德华·麦克道威尔文艺营提出申请,很快获得批准。

爱德华·麦克道威尔文艺营,始建于年,由美国著名音乐家爱德华·亚历山大·麦克道威尔与他的夫人玛丽安·格里斯沃德·内文斯在新罕布什尔州彼得堡市一同创建,专门提供艺术家到此进修创作。年,爱德华病逝之后,夫人玛丽安继续经营此处。

当年,与麦克道威尔夫妇相交甚广的艺术家们仍然把此处当成他们的活动中心,聚集此处进行艺术创作。据说,美国作曲家艾伦·柯普兰那首举世闻名的芭蕾舞曲《阿帕拉契亚之春》的部分内容便是在爱德华·麦克道威尔文艺营创作完成的。

年3月,张爱玲来到彼得堡。

彼时,天很冻人,一路长达七八个小时的颠簸令张爱玲十分疲惫。那日,天光晦涩,寒风袭人。路旁只见干枯大树耸立,汽车一路啸行,碾过满地残雪,有一种莫可名状的逼人的肃穆,令人惶惑。直到看见远处的山顶别墅,一点一点昏默的灯光漫漶而来,张爱玲知道,目的地到了。

在这遥远异乡,张爱玲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写作的安身之所。此处,没有从前,没有以后,只有当下的苍茫与孤独。她知道,自己已无退路,只能依赖一支笔,为自己赢得更广袤的自由。只是,她不晓得,在这里她会遇见今生久未相逢的静好与安稳。

由于文艺营旨在为艺术家们提供一个良好创作环境,在文艺营里艺术家们须得以创作为重点。因此,有个规矩——共进早餐之后,艺术家们要回到各自的工作间专心创作,午餐则由专人放在各自的工作间门口,下午四点以后方能自由交流。

一个寻常的傍晚,他们相遇。

这一天是年3月13日。

他叫,费迪南·赖雅。

有时候,一段关系的未来和终局从一开始就有征兆。譬如,张爱玲与胡兰成,相识之时便是做戏一般地一唱三叹,跌宕婉转。最后,也果然是迂回之中离散。张爱玲与赖雅的相遇便有一种与世无争的平缓从容,是真正有一种静好与安稳在里头,彼此一颗心都是干净又澄明。

那日,别墅大厅里,人影晃动,声音嘈杂。有西式糕点和鸡尾酒的连绵缱绻之香,有文学与艺术的交织共生之美。然后,一个东方佳人,一个西洋绅士,他们穿过人群四目相对。不过,这一刹那也是蜻蜓点水一般,倏忽而过。谈不上一见钟情,但他们记住了彼此。

似乎,张爱玲是有些恋父情结的。她自己也说过这样的话——“我一向是对于年纪大一点的人感到亲切,对于和自己差不多岁数的人有点看不起。”说不定,这是她与胡兰成能成就一段往事却与柯灵擦肩的缘故之一也未可知。

次日,两人再相见,也便有了说话的由头。这一说,竟说了许久。她觉得赖雅这个老头很是风趣可爱。自幼,不曾体尝父亲的顾爱,内心终有缺失。是位女子,她也想遇得良人,能有不俗的气质、深厚的阅历、宽大的臂膀。赖雅博学、幽默、乐观、有涵养,用张爱玲的话说是“饱藏强烈能量”。

怎么看,他都是不错的选择。

费迪南·赖雅,年出生于美国费城的一个德国移民家庭。年长张爱玲二十九岁。少有文名。年,考入宾夕法尼亚大学,就读于文学专业。年秋,又考入哈佛大学攻读硕士学位。两年后毕业,又曾任教于麻省理工大学。后辞职,成为一名自由撰稿人。

赖雅学识渊博,口才出众,在人群里总是光彩照人。为人又洒脱、豪爽,交识了不少文人名士。包括著名诗人华莱士·史蒂文斯、著名作家詹姆斯·乔伊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辛克莱·刘易斯以及戏剧界巨擘贝尔托·布莱希特等都是他的好友。年至年,是他的创作高潮期,在美国报刊发表作品甚多。

年7月,他与美国著名女权运动家瑞贝卡·赫维奇结婚。那时,赖雅年轻,崇尚自由,放浪不羁。瑞贝卡也为自己的女权事业东奔西走。两人聚少离多,诞下女儿菲丝不久,便协议离婚。离婚之后,赖雅四处旅行,一边走,一边写,足迹遍及法国、德国、英国、土耳其等地。

年8月,赖雅受好友好莱坞著名怪才导演约翰·休斯顿之邀开始为好莱坞撰写剧本。这一写就写了十二年。虽然业界对赖雅的剧本十分认可,但是赖雅生性活跃,即使在做了12年的编剧一行,也不够专注。在他的编剧和写作生涯里,不乏佳作,却未能给他带来如期的盛名。

年,赖雅遭遇意外,摔断了腿,又曾轻度中风,自此,身体愈来愈差,事业也急转直下。年,他第二次中风。年轻时,不吝钱财,又深信马克思主义,救济过不少人。此时,赖雅已过六十岁,生活却大不如前,颇有些落魄潦倒的意味,令人唏嘘。

年,他申请到去麦克道威尔文艺营写作的机会。不承想,在这里他会遇见孤身一人的绝代才女张爱玲,陪伴他走完余生。东方女性之美,在西洋男子眼中,总是别有韵味,仿佛穷尽一生也探究不尽。张爱玲,在赖雅的眼中亦似一个谜。

两月时间,二人感情渐深,形似伴侣。只是不久,赖雅在文艺营的时间期限已到。是年,5月14日,赖雅离开,去纽约州北部的耶多文艺营。临别时分,张爱玲心中伤感。有些话她可以说,比如喜欢、比如爱;有些话她却开不了口,比如不要走、比如留下来。张爱玲骨子里的那一种硬气,令她一再疏于柔婉。

好在,老天不忍让他们分离。

是年,7月。张爱玲发现自己怀孕。这件事对于张爱玲来讲,许是毕生最大的考验。她从来不擅打理生活,照顾自己这件事她始终没有办法做好。她总是能够出其不意地毁掉生活琐细当中所有的井然有序。因此,无论她去哪里,她总尽可能带最少的行李。

对待孩子,她简直手足无措。不得已,她只能将此事写信告知赖雅,寻求帮助。赖雅回信,劝说张爱玲堕胎。只是,张爱玲尚未收到回信,便已心急如焚,去找赖雅。在怀孕这件事上,后人非议众多,有人讲说是张爱玲有意为之,欲以此利用赖雅帮她安定美国。

当日的赖雅已不是从前。用张爱玲的话说,是“穷途潦倒……而且年纪比我大得多,似乎比我更没有前途”。若说利用,如果存心作为,以她的敏锐和机智,大可以选择一个条件更为出色的美籍男子。但是,张爱玲并没有这样做。

甚至,赖雅离开文艺营的时候,张爱玲见他贫苦,担忧他日后生活,还拿出自己所剩不多的积蓄赠予赖雅。与赖雅交往,张爱玲未必没有私心,但“利用”一说实是唐突。见到赖雅之后,二人商议,打掉了孩子。倒是在堕胎这件事情上,张爱玲显得自私无疑。

她不喜欢孩子,也从未想过要当一个母亲。连自己都照顾得一塌糊涂,她凭什么能照顾好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呢。连张爱玲自己都说在生活上她是“低能”的。更何况,当时她和赖雅的经济状况皆不理想。终究,她是葬送了自己此生唯一一次成为母亲的机会。

彼时,赖雅已从耶多文艺营搬至萨拉托卡泉镇的一家旅馆暂住。见到张爱玲来,赖雅喜出望外。因为怀孕的事情,张爱玲忧心忡忡,赖雅却不以之为困扰。在堕胎这件事情上,二人达成一致,赖雅便迅速向张爱玲求婚。赖雅是个尊奉享乐主义的人,任何困阻都无法妨碍赖雅对生活的热爱。

年8月,张爱玲嫁给赖雅。婚后,二人日子虽清贫,却充实。8月19日,张爱玲在写给邝文美的信中说,“这婚姻说不上明智,但充满热情……我很快乐和满意”。还有什么能比赖雅带给她快乐更重要的事情呢?当下,也只有他能给予她安心。

她年轻时候一心执迷的情感大戏,胡兰成也算演绎得颇见“功底”。那一段感情,热烈过、冷漠过,欢愉过、伤痛过,热烈过、流散过,已然足够。如果说与胡兰成的感情,张爱玲竭力演绎的成分居多,那么与赖雅,张爱玲理应算是用心经营了。

是年,10月。赖雅重回麦克道威尔文艺营后再次中风,张爱玲悉心照料他的日常起居。在这件她最不擅长的事情上,张爱玲付出着史无前例的努力。对于爱,她已然过了热烈的年纪。认识赖雅的时候,张爱玲已经三十六岁。而今,她是当真需要一份静好与安稳,需要过一段平实的日子。

正道是:

凄凄复凄凄,

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

白头不相离。

精选周一

Mon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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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羡鸳鸯不羡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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