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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看胡兰成笔下的民国女子张爱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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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兰成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

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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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玲种种使我不习惯。她从来不悲天悯人,不同情谁,慈善布施她全无,她的世界里是没有一个夸张的,亦没有一个委屈的。

我问爱玲,她答说还没有过何种感觉或意态形致,是她所不能描写的,惟要存在心里过一过,总可以说得明白。她是使万物自语,恰如将军的战马识得吉凶,还有宝刀亦中夜会得自己鸣跃。我说苏青的脸美,爱玲道:“苏青的美是一个‘俊’字,有人说她世俗,其实她俊俏,她的世俗也好,她的脸好像喜事人家新蒸的雪白馒头,上面点有胭脂。”

张爱玲是使人初看她诸般不顺眼,她绝不迎合你,你要迎合她更休想。你用一切定型的美恶去看她总看她不透,像佛经里说的不可以三十二相见如来,她的人即是这样的神光离合。偶有文化人来到她这里勉强坐得一回,只觉她不可逼视,不可久留。好的东西原来不是叫人都安,却是要叫人稍稍不安。

我给爱玲看我的论文,她却说这样体系严密,不如解散的好,我亦果然把来解散了,驱使万物如军队,原来不如让万物解甲归田,一路有言笑。

她文章里惯会描画恻恻轻怨,脉脉情思,静静泪痕,她本人却宁像晴天落白雨。

我想要形容爱玲行坐走路,总口齿艰涩,她就代我说了,她道:“《金瓶梅》里写孟玉楼,行走时香风细细,坐下时淹然百媚。”我觉得“淹然”两字真是好,要爱玲说来听听,爱玲道:“有人虽遇见怎样的好东西亦滴水不入,有人却像丝绵蘸着了胭脂,即刻渗开得一塌糊涂。”又问我们两人在一淘时呢?她道:“你像一只小鹿在溪里吃水。”

她与我是即使不常在一起,相隔亦只如我一人在房里,而她去厨下取茶。我们两人在的地方,他人只有一半到得去的,还有一半到不去的。

我抚她的脸,说道:“你的脸好大,像平原缅邈,山河浩荡。”她笑起来道:“像平原是大而平坦,这样的脸好不怕人。”她因说《水浒》里有写宋江见玄女,我《水浒》看过无数遍,惟有这种地方偏记不得,央她念了,却是“天然妙目,正大仙容”八个字,我一听当下呆住,竟离开了刚才说话的主题,却要到翌日,我才与她说:“你就是正大仙容。”

他们说她文彩欲流,说她难得,但是他们为什么不也像我的欢喜她到了心里去。

张爱玲是民国世界的临水照花人。看她的文章,只觉得她什么都晓得,其实她却世事经历得很少,但是这个时代的一切自会来与她交涉,好像“花来衫里,影落池中”。

十一

一日清晨,我与她步行同去美丽园,大西路上树影车声,商店行人,爱玲心里喜悦,与我说:“现代的东西纵有千般不是,它到底是我们的,与我们亲。”

十二

她是陌上游春赏花,亦不落情缘的一个人。

十三

我是从爱玲才晓得了汉民族的壮阔无私,活泼喜乐,中华民国到底可以从时代的巫魇走了出来的。爱玲是吉人,毁灭轮不到她,终不会遭灾落难。

文字/《今生今世》

编辑/拾子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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